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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离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儿女英雄传 作者:文康 | 书号:5264 时间:2014/8/6 字数:17628 |
上一章 夜月谈心闲寥寂破 程云试步稳袴纨屏 回四十三第 下一章 ( → ) | |
这回书话表安公子从去年埋首用功,光![]() ![]() ![]() 经这样作一番,不但我得放心,你自己也有些把握。”说着,便合太太说:“太太,明⽇给我们弄些吃的。”太太自是⾼兴,却又不免替公子悬心,便道:“老爷何必还起那么早啊?有他师傅呢,还是叫他拿到书房里弄去罢。当着老爷别再唬的作不上,老爷又该生气了。” 太太这话,不但二位少 ![]() ![]() 公子下来,再不道老人家还要面试,进了屋子,便忙忙的脫⾐觉睡。 金、⽟姊妹两个生怕他明⽇起在老爷后头,两个人换替着熬了夜一。不曾打寅初,便把公子叫醒,梳洗穿⾐上去,幸喜老爷还不曾出堂。少刻老爷出来,连太太也起来了,便道:“你们俩送场来了?”当下公子跟着老爷 ![]() ![]() 又派了华忠伺候公子茶⽔。 却说公子领下题目来,拆开一看,见头题是“孝者,所以事君也”一句,二题是“达巷 ![]() 且住!待说书的来打个岔。这诗文一道,说书的是不曾梦到,但是也曾见那刻本儿上都刻得是五言八韵,怎的安老爷只限了六韵呢?便疑到这个字是个笔误,提起笔来就给他改了个“八”字,也防着说这回书的时节免得被个通品听见,笑话我是个外行。不想这⽇果然来了个通品听我的书,他听到这里,说道:“说书的,你这书说错了。这《儿女英雄传》 既是康熙、雍正年间的事,那时候不但不曾奉试帖增到八韵的特旨,也不曾奉文章只限七百字的功令,就连二场还是专习一经,三场还有论判呢。怎的那安⽔心在几十年前就叫他公子作起八韵诗来了?”我这才明⽩,此道中不是认得几个字儿就胡开得口、混动得手的!从此再不敢“強不知以为知”了。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却说安公子看了那诗文题目,心下暗道:“老人家这三个题目,是怎的个命意呢?”摹拟了半⽇,一时明⽩过来,道:“这头题正是教孝教忠的本旨,三题是要我认定 ![]() ![]() ![]() 华忠到了里头,正遇着舅太太在那里合俩 ![]() ![]() 舅太太便合长姐儿道:“你这孩子才叫他娘的‘狗拿耗子’呢,你又懂得几篇儿是几篇儿?”他自己一想,果然这话问得多点儿,是一时不好意思,便道:“奴才可那儿懂得这些事呢!奴才是怕奴才太太惦着,等奴才先回奴才太太一句去。” 说着,梗梗着个两把儿头,如飞而去。 话休絮烦。却说公子过来,见程师爷正在那里合老爷议论今年还不晓得是一班啥脚⾊进去呢,那莫、吴两公也不知有分无分。正说着,老爷见公子拿着稿子过来,问道:“你倒作完了吗?”因说:“既如此,我们早些吃饭,让你吃了饭好誊出来。”公子此时饭也顾不得吃了,回道:“方才舅⺟送了些吃的出来,吃多了,可以不吃饭了。莫如早些誊出来,省得⽗亲合师傅等着。”安老爷道:“就这样发愤忘食起来也好,就由你去。” 一时要了饭,老爷便合程师爷饮了两杯,饭后又合程师爷下了盘棋。程师爷让九个子儿,老爷还输九十着。他撇着京腔笑道:“老翁的本领,我诸都佩服,只有这盘棋是合我下不来的。莫如合他下一盘罢。”老爷道:“谁?”抬头一看,才见叶通站在那里。老爷因他这次算那地册弄得极其精细,考了考,他肚子里竟零零碎碎有些个,颇觉他有点出息儿。一时⾼兴,便换过⽩子儿来,同他下了一盘。 程师爷苦苦的给老爷先摆上五个子儿,叶通还是尽力的让着下。下来下去,打起劫来,老爷依然大败亏输,盘上的⽩子儿不差甚么没了,说道:“不想 ![]() ![]() ![]() 说话间,公子早誊清诗文, ![]() …且《孝经》一书“士章”仅十二言,不别言忠,非略也;盖资事⽗即为事君之地,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 自晚近空谈拜献,喜竞事功,视子臣为二人,遂不得不分家国为两事。究之今闻未集,內视已惭,而后叹《孝经》一书所包者为约而广也。… 程师爷看完了,道:“妙!”又说:“只这个前八行,已经拉倒阅者那枝笔,不容他不圈了。”说着,便归坐看那一篇。 一时各各的看完了,彼此换过来看,因合老爷道:“老翁,你看那二篇的收尾一转何如?”安老爷接过来,一面看着,一面点头,及至看到结尾的一段,见写道是: …此殆夫子闻达巷 ![]() ![]() ![]() 老爷看罢,连连点头,不觉拈着胡子,翻着⽩眼,望空长叹了一声道:“这句却未经人道!”程师爷便道:“他这段文字全得力于他那破题的‘惟大圣以学御世,宜非执名以求者所知也’的两句。所以小讲才有那‘圣人达而在上,执所学以君天下,而天下仰之;穷而在下,执所学以师天下,而天下亦仰之’的几句名贵句子。早作了后股里面出股的‘执以居鲁适周,之齐、楚,之宋、卫,之陈、蔡’,合那对股的‘执以订《礼》,正《乐》,删《诗》《书》,赞《周易》,修《舂秋》’的两个大主意的张本。直从博学成名,把这个‘御’字打成一片,怎得不 ![]() …此中庸之极诣, ![]() 说着,又看了那首诗。安老爷便让程师爷加墨,程师爷道:“不,今⽇这课是老翁特地要看看他的真面目,兄弟圈点起来, ![]() 程师爷拍案道:“啊哟!老翁,你这双眼睛真了不得!”说着,拿起笔来,便加了几个密圈,又在诗文后加了一个总批。 那程师爷的批语不过照例几句通套赞语,安老爷看了,便在他那批语后头提笔写了两行,批道是: 三艺亦无他长,只读书有得,便说理无障,动中肯綮。诗变熨贴工稳。持此与多士争衡,庶不为持衡者齿冷。秋风⽇劲,企予望之! 公子见这几句奖勉 ![]() 却说公子随安老爷进来,太太 ![]() ![]() ![]() 公子见老爷亲⾝去取这件东西,一定因师傅方才的话,有件甚么珍重器皿奖赏。不一刻,只见老爷从西屋里把自己当年下场的那考篮,用一只手挎出来。看了看,那个荆条考篮经了三十余年的雨打风吹,烟熏火燎,都黑⻩黯淡的看不出地儿来了。幸是那老年的东西还实在,那布带子还是当⽇太太亲自 ![]() ![]() 列公,你道安老夫 ![]() ![]() ![]() ![]() 列公,你看,有是⽗必有是子。那公子见⽗亲赏了这份东西,说了这段话,真个比得了件珍宝他还心喜。连忙跪下,双手接过来,放在桌儿上。安太太合老爷向来是相敬如宾的,方才见老爷站起来,太太早不肯坐下;及至拿了这个篮子来,便站在桌儿跟前,揭开那个篮盖儿,把里头装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 ![]() 何姐小最是心热不过的人,听了婆婆这话,一面归着着东西,合张姑娘道:“实在亏婆婆想的这样周到!”安太太笑道:“妞妞,也不是我想的周到,实告诉你罢,我那天打点着这份东西,自己算了算,连恩科算上,再连这次,我这是打点到第十九回了。”安老爷在旁边自己又屈指算了一算,从自己乡试起,至今又看着儿子乡试,转眼三十余年,可不是十九回了吗?自己也不免一声浩叹。 才收拾完毕,太太又叫长姐儿:“把那个新絮的小马褥子、包袱、褐衫、雨伞这些东西都拿来, ![]() ![]() ![]() 公子只得听一句应一句。他只管这等恪遵⽗命,只是才得二十岁的孩子,怎得能像安老爷那样老道?更加他新近才磨着⺟亲给作了件簇新的洋蓝绉绸三朵菊的薄棉袄儿,又是一件泥金摹本缎子耕织图花样的半袖闷葫芦儿,舅⺟又给作了个绛⾊平金长字儿帽头儿,俩媳妇儿是给打点了一分绝好的针线活计,正想进场这天打扮上,花哨花哨,如今听⽗亲如此吩咐,心里却也不能一时就丢下这份东西。太太是怕儿子委屈,便说道:“一个小孩子家,他爱穿甚么戴甚么,由他去罢,老爷还 ![]() 太太同金、⽟姊妹听了这话,才觉得老爷有深意存焉。公子益发觉得这番严训,正说中了他一年前的病,更不敢再萌此想。只有那个长姐儿心里不甚许可,暗道:“人家太太说的很是,老爷子总是扭着我们太太。二位大 ![]() ![]() ![]() 闲话少说。当下公子便把那考篮领下去,俩媳妇又张罗着把包袱等件送过去。过了两天,便有各亲友来送场,又送来的状元糕、太史饼、枣儿、桂圆等物,无非预取⾼中占元之兆。这年,安老爷的门生,除了已经发过科甲的几个之外,其余的都是这年乡试。安老爷也一一的差人送礼看望,苦些的还帮几两元卷银子。公子合这班少年都在歇场的时候,大家也彼此来往,谈谈文,讲讲风气。 那年七月又是小尽,转眼之间便到八月。那时乌大爷早从通州查完了南粮回来,安老爷预先托下他,一听下宣来,即忙给个主考房官单子,打算听了这个信,才打发公子进城。说定了依然不找小寓,只在步量桥宅里住。外面派了华忠、戴勤、随缘儿、叶通四个人跟去。张亲家老爷也要同去,以便就近接送照料。安老爷、安太太更是放心。头两天便忙着叫人先去打扫屋子,搬运行李,安置厨房。一直忙到初六⽇,才吃早饭,早有乌大爷差人送了听宣的单子来,用个红封套装着。安老爷拆开一看,见那单子上竟没甚么 ![]() ![]() 你道为何?难道安老爷那样个正气人,还肯找个 ![]() 公子此时是一肚子的取青紫如拾芥,那里还计及那主司的“方”“圆”这个当儿,太太又拉着他尽着嘱咐:“场里没人跟着,夜里睡着了,可想着盖严着些儿。”舅太太也说:“有菜没菜的,那包子合饭可千万叫他们弄热了再吃。”张太太又说:“不咧,熬上锅小米子粥,沍上几呀 ![]() ![]() ![]() 正在大家说着,华忠、戴勤、随缘儿、叶通四个家人上来回:“张亲家老爷叫回老爷、太太,不进来了,合程师老爷头里先去了。”又回道:“大爷车马也伺候齐了。”随着便领随⾝的包袱、马褥子。一时仆妇们往外 ![]() 安老夫 ![]() 公子満脸笑容答应着,才要走,太太道:“到底也见见俩媳妇儿再走哇!”公子连忙回⾝,向着他两个规规矩矩的一站,两人也绷着个盘儿还了一站,彼此对站了会子,却都不大得话。还是公子想起一句人天第一义的话来,说道:“我昨儿晚上嘱咐你们的,节下给⽗亲⺟亲拌的那月饼馅儿,可想着多搁点儿糖。”他说了这句,便一脸的飞⻩腾达,兴匆匆回⾝就走。金、⽟姊妹俩借着答应那声,也搭讪着送出屋门来。 公子下了台阶儿,早有众家人围随上跟着走了。安老夫 ![]() ![]() ![]() 何姐小道:“别动他,等我给你团弄上就好了。”说着接过来,把圈口给他掐紧了,又把式样端正了端正,一面亲自给他戴在手上,一面悄悄的向他笑道:“你瞧,团弄上就好了不是?等要放他的时候,咱们再放。可惜了儿的,为甚么毁他呢?” 在大 ![]() ![]() ![]() ![]() 这段话在当⽇没人留心,今⽇之下,⼊在这评话里。当天理人情讲起来,不噤叫人想到那王实甫的“猛听得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肌”这两句,不仅是个妙句奇文,竟也说得是个人情天理。诸公要不信这话,博引烦称,还有个佐证。就拿这《儿女英雄传》里的安龙媒讲,比起那《红楼梦》里的贾宝⽟,虽说一样的两个翩翩公子,论阀阅勋华,安龙媒是个七品琴堂的弱息,贾宝⽟是个累代国公的文孙,天之所赋,自然该于贾宝⽟独厚才是。何以贾宝⽟那番乡试那等难堪,后来直弄到死别生离?安龙媒这番乡试这等有兴,从此就弄得功成名就?天心称物平施,岂此中有他谬巧乎? 不过安公子的⽗亲合贾公子的⽗亲看去虽同是一样的道学,一边是实实在在有些穷理尽 ![]() 安公子的⺟亲合贾公子的⺟亲看去虽同是一样的慈祥,一边是认定孩提之童一片天良,不肯去作罔人;一边是一味的向家庭植 ![]() ![]() 讲到安公子的眷属何⽟凤、张金凤,看去虽合贾公子那个帏中人薛宝钗,意中人林黛⽟同一 ![]() ![]() 便是安家这个长姐儿比起贾府上那个花袭人来,也一样的从幼服侍公子,一样的比公子大得两岁,却不曾听得他照那袭而取之的花袭人一般,同安龙媒初试过甚么雨云情;然则他见安公子往外一走,偶然学那双文长亭哭宴的“减了⽟肌,松了金钏”虽说不免一时好乐,有些不得其正,也还算“发乎情,止乎礼”怎的算不得个天理人情? 何况安公子比起那个贾公子来,本就独得 ![]() ![]() 闲话少说。归着再讲安公子回到住宅,早有张亲家老爷同着看房子的家人把屋子安置妥当。程师爷已经到场门口看牌去了,一时回来,看得公子的名字排在头排之末,说:“看这光景,明⽇得早些去听点了。歇息歇息,吃些东西,静一静罢。”他说着,便带了叶通亲自替生学检点考具。公子见诸事用不着自己照料,想起从前⽗亲赴考时候的景象,越觉冷暖不同。接着便有几个亲友本家来,看过去了。到了次⽇五鼓,家人们便先起来张罗饭食,服侍公子盥漱饮食。装束已毕,程师爷、张老又亲自把考具行李替他检点一过,门户自有看房子的家人照料,大家催齐车马,便都跟着公子径奔举场东门而来。 公子才进得外砖门,早见梅公子站在个⾼地方,手里拿着两枝照⼊签,得意洋洋的⾼声叫道:“龙媒,这里来!”公子走到跟前,只听他道:“你来的正好,咱们不用候点名了。 我方才见点名的那个都老爷是个 ![]() ![]() 梅公子道:“我可不等你了。”说着,把那枝签丢给了公子,先自去了。 公子依然候着点了名,随着众人鱼贯而走,来到內砖门头道搜检的所在。原来这处搜检不过虚应故事,那监视搜检的只有几位散秩大臣副都统,还有几位大门行走的侍卫公。这班侍卫公却不是钦派的,每到乡会试,不过侍卫处照例出派几个人来在此当差,却一般的也在那里坐着。公子候着前面搜检的这个当儿,见那班侍卫公彼此正谈得热闹。只听这个叫那个道:“喂!老塔呀,明儿没咱们的事,是个便宜。我们东口儿外头新开了个羊⾁馆儿,好齐整馅儿饼,明儿早起,咱们在那儿闹一壶罢。”那个嘴里正用牙斜叼着 ![]() ![]() ![]() ![]() ![]() 公子听了这话,一个字不懂。往前抢了几步,又见还有二位在那里敬鼻烟儿。一个接在手里且不闻,只把那个爆竹筒儿的瓷鼻烟壶儿拿着,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说:“这是‘独钓寒江’啊。可惜是个右钓的,没行,要是左钓的就值钱咧!” 说着,把那鼻烟儿磕了一手心,用两个指头搦着,抹了两鼻翅儿。不防一个不留神,误打误撞真个昅进鼻子一点儿去,他就接连不断打了无数的嚏噴,闹得涕泪 ![]() 他才连忙把鼻烟壶儿还了那个,还道:“嚄!好霸道家伙,这管保是一百一包的。!” 公子听了这套,更茫然不解。看了看前面的人,一个个搜过去。轮到自己,恰好走到个⼲瘪⻩瘦的老头儿面前。公子一看,只见他一张迂缓面孔,一副孱弱形躯,⾝上穿两件边幅不整的⾐服,头上带一个黯淡无光的亮蓝顶儿,那枝俏摆舂风的孔雀翎已经虫蛀的剩了光杆儿了,一个人垂首低眉的坐在那里,也没人理他。公子因见前面的人都是解了⾐裳搜,才待放下考篮,忽听那老头儿说道:“罢了,不必解⾐裳了。这道门的搜检,不过是奉行公令的一桩事,到了贡院门还得搜检一次呢。一定是这等处处的苛求起来,殊非朝廷养士求贤之意。趁着人松动,顺着走罢。”公子应了声,连忙就走,心下暗道:“怎的这位侍卫公的话我听着又居然会懂呢?这人莫非是个‘楚材晋用’,从那里换了 ![]() 一路想着,看进了那座內砖门。不曾到得贡院门跟前,便见门罩子底下那班伺候搜检的提督衙门番役,顺天府五城青⾐,都揎拳掳袖的在那里搜检。被搜检的那些士子也有开解⾐裳敞 ![]() ![]() 不一时,搜到挨近前面的那个人,却又是七十余岁老不歇心的一位老者,才走上去,便有旁边站的一个戴涅⽩顶儿蓝翎儿、生得凹抠眼、蒜头鼻子、⽩脸⻩须、像个回子模样的番子先喝了一声:“站住!搁下筐子,把⾐裳开解!”早听得东边座上那位大人说道:“你当差只顾当差。何用这等大呼小叫的?太不懂官事了!”把个番子吓得不敢则声。大家虚应故事一番,那老者便受了无限功德。公子探头向上望了望,原来不是别人,正是乌克斋。因不好上前招呼,只低了头。乌克斋见了他,倒欠了欠⾝让道:“别耽搁了,就随着进去罢。” 公子进了贡院门,见对面便是领卷子的所在。他此时才进门来,那一⾝家什已经庒得満头大汗,正想找个地方歇歇再上去领卷子,看了看,那梅问羹还在那里候着,又有乌大爷的兄弟托诚村并两三个少年,都在墙脚下把考篮聚在一处,坐在上面闲谈。他也凑了大家去,把考篮放下。梅公子先合他说道:“我方才悔不听你的话,只管进来,这半天卷子依然不得到手,竟没奈他何。不信,你跟我看看去。”没着,拉了安公子挤到放卷子的那个杉搞圈子跟前。只见一班八旗弟子这个要先领,那个又要替领,吵成一片。上面坐的那位须发苍然的都老爷,却只带着个眼镜儿,拿着枝红笔,接着那册子,点一名,叫一人,放一本。任你吵得地暗天昏,他只我行我法。 正在吵不清,內中有个十八九岁的小爷,穿一件土⻩布主 ![]() ![]() 那御史果然觑着双近视眼给他查出来,看了看,便拿在手里合他道:“你有卷子却有了。家国明经取士,是何等大典!况且‘士先器识’,怎的这等不循礼法,不守‘卧碑’?难道你家里竟没些子家教的不成?你这本卷子不必领了,我要扣下,指名参办的!”这场吵,直吵到都老爷把个看家本事拿出来了,大家才得安静。那御史依然是按名散卷,叫到那个绷僧额,大家又替他作好作歹的说着,都老爷才把卷子给他,还说道:“我这却是看诸位年兄分上。只是看你这等恶少年,领这本卷子去也未必作得出好文字。”那位少爷话也收了,接过卷子来,倒给人家斯文扫地的请了个安。公子在旁看了,叹息一声,便合托二爷说道:“诚村,看这光景,你我益发该三复古人‘乐有贤⽗兄也’的这句书了。” 一时,他几个也领了卷,彼此看了看,竟没有一个同号的,各各的收在卷袋里,拿上考具,进了二层贡院门, ![]() 那时候正值顺天府派来的那一群佐杂官儿要当好差使,不住的来往的喊道:“老爷们,东边归东边,西边的归西边。” 喊得个公子急切里听不出老师问的这句话来。那大人便点手把他叫到公案前,问了一遍,他才答道:“成字六号。”吴大人回头指道:“这号在东边极北呢。”只这一回头,适逢其会,看见他的跟班笔政在⾝后站着。原来贡院以內带不进跟班的家人去,都是跟班的老爷跟着。这位老爷的官名叫作答哈苏,吴大人便向他道:“答老爷,奉托你罢,把我这生学送过栅栏去。” 却说那位答老爷见本大人在人轮子里派了他这样一件切近差使,一想,看这机会,今年京察大有可望。又见安公子是个旗人,一时气谊相感,便也动了个卫顾同乡的意思,欣然答应了一声,便接过公子的考具,送出东栅栏。又说道:“大兄弟,你瞧,起脚底下到北边儿,不差甚么一里多地呢。我瞧你了不了,这儿现成的⽔火夫,咱们破俩钱儿雇个人就行了。”一面说着,招手从那边叫了个人夫来,一面就把腿一抬,又把手往⾐襟底下一绰,摸着 ![]() ![]() 安公子此时卸下那⾝累赘来,觉得周⾝好不松快,便同了那人逍遥自在的迤逦向北而来。一路上留心看那座贡院时,但见龙门绰楔,棘院深沉。东西的号舍万瓦毗边,夜静时两道文光冲北斗;央中的危楼千寻⾼耸,晓来时一轮羲驭涌东隅。正面便是那座气象森严无偏无倚的至公堂。这个所在,自选举变为制艺以来,也不知牢笼了几许英雄,也不知造就成若⼲人物。那时正是秋风初动,耳轮中但听得明远楼上四角⾼挑的那四面朱红月蓝旗儿,被风吹得旗角招摇,向半天拍喇喇作响,青天⽩⽇便像有鬼神呵护一般。无怪世上那些有文无行、问心不过的等闲不得进来,便是功名念热勉強进来,也是空负八斗才名,枉吃一场辛苦。 闲话少说。却说安公子正在走过无数的号舍,只见一所号舍门外山墙⽩石灰上大书“成字号”三个大字。早有本号的号军从那个矮栅栏上头伸手把那人扛着的考具接过去。那人去了,公子还等着给他开栅栏儿进号呢,那知那栅栏是钉在墙上的,不曾封号以前,出⼊的人只准菗开当中那 ![]() ![]() ![]() 公子当下歇息片刻,一样的也把那号帷号帘钉起来,号板支起来,⾐帽铺盖、碗盏家具、吃食柴炭一切归着起来。这桩事本不是一个人⼲得来的事,更加他又是 ![]() 这个当儿,这号进来的人就多了。也有抢号板的,也有 ![]() ![]() 看看午后,堂上的监临大人见近堂这几路旗号的爷们出来进去,登明远楼,跑小西天,闹的实在不像了,早同查号的御史查号,封了号口栅栏。这一封号,虽是几 ![]() ![]() ![]() 却说內中那个老号军睡到三更过后钻出来去出小恭,完了事才回头,只见远远的倒像那第六号的房檐上挂着碗来大的一盏红灯。那老号军吃了一惊,说道:“这位老爷是不曾进过场的,守着那油纸号帘点上盏灯,一时睡着了,刮起风来,可是顽得的?”连忙跑过来,想要叫醒了他,不想走到跟前,却早不见了那盏灯。他 ![]() ![]() 少时,那号军便给他送了一张来。连忙灯下一看,只见当朝圣人出的是三个富丽堂皇的题目,想着自然要取几篇笔歌墨舞的文章,且喜正合自己的笔路。再看那诗题,又是窗下作过的,便是第一、第三文题也像作过。静想了想,大势也都还记得起,暗喜:“这可就省事多了。”忽又一转念道:“不是这等。古人师友之间还要请试他题,岂有钦命题目,我自己才识云程,便这等欺心把窗课来塞责的理?⽗亲看了先要不喜,不可徒 ![]() ![]() ![]() ![]() 才到贡院头门,早见他岳丈张老、先生程师爷以至华忠诸人直挤到门槛边等他。一时见公子恁早出来,都不胜 ![]() 程师爷先问了声:“得意?”他忙回道:“还算妥当。”张老早把考篮包袱接过去递给众家丁,一行人簇拥出了外砖门。程师爷便合他同车,要文稿看,因说道:“头三两个题目你都作过的。”他道:“便是诗也作过,却都不曾用那窗稿。”因从卷袋里把草稿取出来。程师爷一面看,一面用脑袋圈圈儿,便道:“只这前八行便有个才气发皇气象。恭喜!恭喜!”一时看完,说道:“诗也不粘不脫,大有可望。” 一时,回到宅里。公子不及别事,便叫叶通取了个小红封套,把文稿折好,又亲自写了个给⽗⺟请安的安帖,封起来,打发戴勤飞马立刻给⽗亲送去。恰巧戴勤走后安老夫 ![]() ![]() ![]() ![]() ![]() 却说安老爷急于要看看儿子头场的文章有望无望,又愁他出来得晚,晋升今⽇断赶不回来,只落得负着双手満院里一 ![]() ![]() 这个当儿,太太见老爷看完了文章,只默默不语,不噤问道:“老爷看着怎么样?”原来安老爷看得公子的文章作得精湛 ![]() ![]() ![]() 闲言少叙。却说那⽇已是八月初十⽇,中秋节近,接着忙了几天节事。到了十五晚上,老夫 ![]() 舅太太说:“我记不住这么些累赘哟!我只纳闷儿,人家钦天的那些西洋人,他怎么就会算得出来呢?”安老爷道:“何必西洋人?古之人皆然。苟得其故,千岁之⽇至,可坐而致也。”说着,便要讲那分至、岁差、积闰的道理。舅太太万想不到问了一句话,就招了姑老爷这许多考据,听着不噤要笑,便道:“我不听那些了。我只问姑老爷一件事,咱们这供月儿那月光马儿旁边,怎么供一对 ![]() ![]() 恰好安老爷吃了一个嘎嘎枣儿,被那个枣儿⽪子塞住牙 ![]() ![]() 大家谈到将近二更散席。金、⽟姊妹两个定要请舅太太,张太太到东院里等看月蚀,舅太太道:“不早了,大家歇歇儿,明⽇还得早些起来预备接场呢。”大家散后,他二人也就回房。 等到那轮皓月复了圆,又携手并肩倚着门儿望了回月,见那素彩清辉,益发皓洁圆満,须臾,一层层现出五⾊月华来。他二人赏够多时,才得就寝,准备明⽇给公子接场,补庆中秋。 这正是: 未向风云占聚会,先看人月庆双圆。 要知安公子出场后又有个甚的情由,下回书 ![]() (第三十四回完) WwW.UlI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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