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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离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神雕侠侣 作者:金庸 | 书号:5361 时间:2014/8/8 字数:26761 |
上一章 下门真全 回四第 下一章 ( → ) | |
郭靖摆脫众道纠![]() ![]() ![]() 他展开⾝法,片刻间已纵出数十丈外,不到一盏茶工夫,奔到重 ![]() ![]() 郭靖暗暗心惊,见十馀幢道观屋宇疏疏落落的散处山间,后院火势虽大,主院尚未波及,主院中却是吆喝斥骂,兵刃相 ![]() ![]() 郭靖待要喝问,却听得殿中呼呼风响,尚有人在里相斗。从拳风听来,殿中相斗之人的武功又比外边的⾼得多。他从墙头跃落,斜⾝侧进,东一幌、西一窜,已从三座北斗阵的空隙间穿过去。群道大骇,纷纷击剑示警,只是敌人攻势猛恶,无法分⾝追赶。 大殿上本来明晃晃的点著十馀枝巨烛,此时后院火光 ![]() ![]() 郭靖不看敌人,先瞧那七道,见七人中三人年老,四人年轻,年老的正是马钰、丘处机和王处一,年轻的四人中只识得一个尹志平。七人依天枢以至摇光列成北斗阵,端坐不动。七人之前正有一个道人俯伏在地,不知生死,但见他⽩发苍然,却看不见面目。郭靖见马钰等处境危急, ![]() ![]() 敌人见对方骤来⾼手,都是一惊,但自恃胜算在握,也不以为意,早有两人扑过来喝问:“是谁?”郭靖毫不理会,呼呼两声,双掌拍出。那两人尚未近⾝,已被他掌力震得立⾜不住,腾腾两下,背心撞上墙壁,口噴鲜⾎。其馀敌人见他一上手连伤四人,不由得大为震骇,一时无人再敢上前邀斗。马钰、丘处机、王处一认出是他,心喜无已,暗道:“此人一到,我教无忧矣!” 郭靖竟不把敌人放在眼里,跪下向马钰等磕头,说道:“弟子郭靖拜见。”马钰、丘处机、王处一微笑点头,举手还礼。尹志平忽然叫道:“郭兄留神!”郭靖听得脑后风响,知道有人突施暗算,竟不站起,手肘在地微撑,⾝子腾空,堕下时双膝顺势撞出,正中偷袭的两人背心“魂门⽳”那二人登即软瘫在地。郭靖仍是跪著,膝下却多垫了两个⾁蒲团。 马钰微微一笑,说道:“靖儿请起,十馀年不见,你功夫大进了啊!”郭靖站起⾝来,道:“这些人怎么打发,但凭道长吩咐。”马钰尚未回答,郭靖只听背后有二人同时打了一声哈哈,笑声甚是怪异。 他当即转过⾝来,只见⾝后站著二人。一个⾝披红袍,头戴金冠,形容枯瘦,是个中年蔵僧。另一个⾝穿⻩浅⾊锦袍,手拿摺扇,作贵公子打扮,约莫三十来岁,脸上一股傲狠之⾊。郭靖见两人气度沉穆,与甚馀敌人大不相同,当下不敢轻慢,抱拳说道:“两位是谁?到此有何贵⼲?”那贵公子道:“你又是谁?到这里⼲甚么来著?”口音不纯,显非中土人氏。 郭靖道:“在下是这几位师长的弟子。”那贵公子冷笑道:“瞧不出全真派中居然还有这等人物。”他年纪比郭靖还小了几岁,但说话老气横秋,甚是傲慢。郭靖本 ![]() ![]() ![]() 那贵公子摺扇一开一合,踏上一步,笑道:“这些朋友都是我带来的,你只要接得了我三十招,我就饶了这群牛鼻子老道如何?” 郭靖眼见情势危急,不愿多言,右手探出,已抓住他摺扇,猛往怀里一带,他若不撒手放扇,就要将他⾝子拉将过来。 这一拉之下,那贵公子的⾝子幌了几幌,摺扇居然并未脫手。郭靖微感惊讶:“此人年纪不大,居然抵得住我这一拉,他內力的运法似和那蔵僧灵智上人门户相近,可比灵智上人远为机巧灵活,想来是西蔵一派。他这扇子的扇骨是钢铸的,原来是件兵刃。”当即手上加劲,喝道:“撒手!”那贵公子脸上斗然间现出一层紫气,但霎息间又即消退。郭靖知他急运內功相抗,自己若在此时加劲,只要他脸上现得三次紫气,內脏非受重伤不可,心想此人练到这等功夫实非易事,不愿使重手伤他,微微一笑,突然张开手掌。 摺扇平放掌心,那贵公子夺劲未消,但郭靖的掌力从摺扇传到对方手上,将他的夺劲尽数化解了,贵公子使尽平生之力,始终未能有丝毫劲力传上扇柄,也就拿不动扇子半寸。贵公子心下明⽩,对方武功远胜于己,只是保全自己颜面,未曾硬夺摺扇,当下撒手跃开,満脸通红,说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语气中已大为有礼了。郭靖道:“在下 ![]() 那贵公子将信将疑,心想适才和全真众老道斗了半⽇,他们也只一个天罡北斗阵厉害,若是单打独斗,个个不是自己对手,怎么他们的弟子却这等厉害,再向郭靖上下打量,但见他容貌朴实,甚是平庸,一⾝耝布⾐服,实和寻常庄稼汉子一般无异,但手底下功夫却当真深不可测,便道:“阁下武功惊人,小可极是拜服,十年之后,再来领教。小可于此处尚有俗务未了,今⽇就此告辞。”说著拱了拱手。郭靖抱拳还礼,说道:“十年之后,我在此相候便了。” 那贵公子转⾝出殿,走到门口,说道:“小可与全真派的过节,今⽇自认是栽了。但盼全真教各人自扫门前雪,别来横加阻挠小可的私事。”依照江湖规矩,一人若是自认栽了筋斗,并约定⽇子再行决斗,那么⽇子未至之时,纵是狭路相逢也不能动手。郭靖听他这般说,当即答允,说道:“这个自然。” 那贵公子微微一笑,以蔵语向那蔵僧说了几句,正要走出,丘处机忽然提气喝道:“不用等到十年,我丘处机就来寻你。”他这一声呼喝声震屋瓦,显得內力甚是深厚。那贵公子耳中鸣响,心头一凛,暗道:“这老道內力大是不弱,敢情他们适才未出全力。”不敢再行逗留,迳向殿门疾趋。那红袍蔵僧向郭靖狠狠望了一眼,与其馀各人纷纷走出。 郭靖见这群人之中形貌特异者颇为不少,或⾼鼻虬髯,或曲发深目,并非中土人物,心中存了老大疑窦,只听得殿外广场上兵刃相 ![]() 马钰等七人站起⾝来,那横卧在地的老道却始终不动。郭靖抢上一看,原来是广宁子郝大通,才知道马钰等虽然⾝受火厄,始终端坐不动,是为了保护同门师弟。只见他脸如金纸,呼昅细微,双目紧闭,显是⾝受重伤。郭靖开解他的道袍,不噤一惊,但见他 ![]() ![]() 此时后院的火势 ![]() 郭靖还未回答,忽然光中黑影一幌,一个小小的⾝子从梁上跳了下来,笑道:“我在这里。”正是杨过。郭靖大喜,忙问:“你怎么躲在梁上?”杨过笑道:“你跟那七个臭道士…”郭靖喝道:“胡说!快来拜见祖师爷。” 杨过伸了伸⾆头,当下向马钰、丘处机、王处一三人磕头,待磕到尹志平面前时,见他年轻,转头问郭靖道:“这位不是祖师爷了罢?我瞧不用磕头啦。”郭靖道:“这位是尹师伯,快磕头。”杨过心中老大不愿意,只得也磕了。郭靖见他站起⾝来,不再向另外三位中年道人磕头见礼,喝道:“过儿,怎么这般无礼?”杨过笑道:“等我磕完了头,那就来不及啦,你莫怪我。” 郭靖问道:“甚么事来不及了?”杨过道:“有一个道士给人绑在那边屋里,若不去救,只怕要烧死了。”郭靖急问:“那一间?快说!”杨过伸手向东一指,说道:“好像是在那边,也不知道是谁绑了他的。”说著嘻嘻而笑。 尹志平横了他一眼,急步抢到东厢房,踢房开门不见有人,又奔到东边第三代弟子修习內功的静室,一推开门,但见満室浓烟,一个道人被缚在 ![]() 此时马钰、丘处机、王处一、郭靖、杨过等人均已出了大殿,站在山坡上观看火势。眼见后院到处火⾆ ![]() ![]() 郭靖正要询问敌人是谁,为何下这等毒手,只见尹志平右手托在一个胖大道人腋下,从浓烟中钻将出来。那道人被烟薰得不住咳嗽,双目流泪,一见杨过,登时大怒,纵⾝向他扑去。杨过嘻嘻一笑,躲在郭靖背后。那道人也不知郭靖是谁,伸手便在他 ![]() 那道人鹿清笃是王处一的徒孙,适才死里逃生,心中急了,见到杨过就要扑上厮拚,全没理会掌教真人、师祖爷和丘祖师都在⾝旁,听得王处一这么一喝,才想到自己无礼,登时惊出一⾝冷汗,低头垂手,说道:“弟子该死。”王处一道:“到底是甚么事?”鹿清笃道:“都是弟子无用,请师祖爷责罚。”王处一眉头微皱,愠道:“谁说你有用了?我问你是甚么事?” 鹿清笃道:“是,是。弟子奉赵志敬赵师叔之命,在后院把守,后来赵师叔带了这小…小…小…”他満心想说“小杂种”终于想到不能在师祖爷面前无礼,改口道:“…小孩子来 ![]() 鹿清笃说到此处,杨过嗤的一笑。鹿清笃怒道:“小…小…你笑甚么?”杨过抬起了头,双眼向天,笑道:“我自己笑,你管得著么?”鹿清笃还要跟他斗口,王处一道:“别跟小孩子胡扯,说下去。”鹿清笃道:“是,是。师祖爷你不知道,这小孩子狡猾得紧。我见尿屎倒来,匆忙闪避,他却笑着说道:‘啊,道爷,弄脏了你⾐服啦!…’”众人听他细著嗓门学杨过说话,语音不伦不类,都是暗暗好笑。王处一皱起了眉头,暗骂这徒孙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鹿清笃续道:“弟子自然很是著恼,冲过去要打,那知这小孩举起净桶,又向我⾝上抛来。我大叫:‘小杂种,你⼲甚么?’忙使一招‘急流勇退’,立时避开,一脚却踩在屎尿之中,不由得滑了两下,总算没有摔倒,不料这小…小孩儿乘我慌 ![]() ![]() 众人听他说毕,瞧瞧杨过,又转头瞧瞧他,但见一个⾝材瘦小,另一个胖大魁梧,不自噤都纵声大笑起来。鹿清笃给众人笑得莫名其妙,抓耳摸腮,手⾜无措。 马钰笑道:“靖儿,这是你的儿子罢?想是他学全了⺟亲的本领,是以这般刁钻机灵。”郭靖道:“不,这是我义弟杨康的遗腹子。” 丘处机听到杨康的名字,心头一凛,细细瞧了杨过两眼,果然见他眉目间依稀有几分杨康的模样。杨康是他唯一的俗家弟子,虽然这徒儿不肖,贪图富贵,认贼作⽗,但丘处机每当念及,总是自觉教诲不善,以致让他误⼊歧途,常感內疚,现下听得杨康有后,又是伤感,又是 ![]() 郭靖简略说了杨过的⾝世,又说是带他来拜⼊全真派门下。丘处机道:“靖儿,你武功早已远胜我辈,何以不自己传他武艺?”郭靖道:“此事容当慢慢禀告。只是弟子今⽇上山,得罪了许多道兄,极是不安,谨向各位道长谢过,还望恕罪莫怪。”当将众道误己为敌、接连动手等情说了。马钰道:“若不是你及时来援,全真教不免一败涂地。大家是自己人,甚么赔罪、感谢的话,谁也不必提了。” 丘处机剑眉早已竖起,待掌教师兄一住口,立即说道:“志敬主持外阵,敌友不分,当真无用。我正自奇怪,怎地外边安下了这么強的阵势,竟然转眼间就敌人冲了进来,攻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哼,原来他调动北斗大阵去阻拦你来著。”说著须眉戟张,极是恼怒,当即呼叫两名弟子上来,询问何以误认郭靖为敌。 两名弟子神⾊惶恐,那年纪较大的弟子说道:“守在山下的冯师弟、卫师弟传上讯来,说这…这位郭大侠在普光寺中拍击石碑,只道他定…定是敌人一路。” 郭靖这才恍然,想不到一切误会全是由此而起,说道:“那可怪不得众位道兄。弟子在山下普光寺中,无意间在道长题诗的碑上重重拍了一掌,想是因此惹起众道友的误会。”丘处机道:“原来如此,事情可也真凑巧。我们事先早已得知,今⽇来攻重 ![]() 丘处机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靖儿,我带你去看一件物事。”说著向马钰与王处一点点头,转⾝向山后走去。郭靖向杨过道:“过儿,你在这儿别走开。”当下跟在丘处机后面。只见他一路走向观后山上,脚步矫捷,精神不减少年。 二人来到山峰绝顶。丘处机走到一块大石之后,说道:“这里刻得有字。” 此时天⾊昏暗,大石背后更是漆黑一团。郭靖伸手石后,果觉石上有字,逐字摸去,原来是一首诗,诗云: “子房志亡秦,曾进桥下履。佐汉开鸿举,屹然天一柱,要伴⾚松游,功成拂⾐去。异人与异书,造物不轻付。重 ![]() 他一面摸,一面用手指在刻石中顺著笔划书写,忽然惊觉,那些笔划与手指全然吻合,就似是用手指在石上写出来一般,不噤脫口而出:“用手指写的?” 丘处机道:“此事说来骇人听闻,但确是用手指写的!”郭靖奇道:“难道世间当真是有神仙?”丘处机道:“这首诗是两个人写的,两个人都是武林中了不起的人物。书写前面那八句之人,⾝世更是奇特,文武全才,超逸绝伦,虽非神仙,却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杰。”郭靖大是仰慕,忙道:“这位前辈是谁?道长可否引见,得让弟子拜会。”丘处机道:“我也从来没见过此人。你坐下罢,我跟你说一说今⽇之事的因缘。”郭靖依言在石上坐下,望着山 ![]() 丘处机道:“这诗的意思你懂么?”郭靖此时已是中年,但丘处机对他说话的口气,仍是与十多年前他少年时一般无异,郭靖也觉原该如此,道:“前面八句说的是张良,这故事弟子曾听蓉儿讲过,倒也懂得,说他在桥下替一位老者拾鞋,那人许他孺子可教,传他一部异书。后来张良辅佐汉⾼祖开国,称为汉兴三杰之一,终于功成⾝退,隐居而从⾚松子游。后面几句说到重 ![]() ![]() 郭靖一怔,答道:“重 ![]() 丘处机道:“事隔多年,先师的故人好友、同袍旧部接连来访,劝他出墓再⼲一番事业。先师心灰意懒,又觉无面目以对江湖旧侣,始终不肯出墓。直到八年之后,先师一个生平劲敌在墓门外百般辱骂,连 ![]() ![]() 郭靖想到前辈的侠骨风范,不噤悠然神往,问道:“那一位前辈是谁?不是东琊、西毒、南帝、北丐四大宗师之一罢?” 丘处机道:“不是。论到武功,此人只有在四大宗师之上,只因她是女流,素不在外抛头露面,是以外人知道的不多,声名也是默默无闻。”郭靖道:“啊,原来是女的。”丘处机叹道:“这位前辈其实对先师甚有情意, ![]() 郭靖道:“那又不必了。”丘处机道:“是啊!先师知她原是一番美意,自是一路忍让。岂知那前辈 ![]() ![]() “那人这句话其实大有文章,意思说若是胜了,要和先师在这墓中同居厮守。先师好生为难,自料武功稍⾼她一筹,实 ![]() ![]() “次⽇⻩昏,二人又在此处相会。那人道:‘咱们比武之前,先得立下个规矩。’先师道:‘又定甚么规矩了?’那人道:‘你若得胜,我当场自刎,以后自然不见你面。我若胜了,你要就是把这活死人墓让给我住,终生听我吩咐,任何事不得相违;否则的话,就须得出家,任你做和尚也好,做道士也好。不论做和尚还是道士,须在这山上建立寺观,陪我十年。’先师心中明⽩:‘终生听你吩咐,自是要我娶你为 ![]() ![]() “那人道:‘咱们文比的法子极是容易。大家用手指在这块石头上刻几个字,谁写得好,那就胜了。’先师摇道:‘我又不是神仙,怎能用手指在石上刻字?’那人道:‘若是我能,你就认输?’先师本处进退两难之境,心想世上决无此事,正好乘此下台,成个不胜不败之局,这场比武就不了了之,当即说道:‘你若有此能耐,我自然认输。要是你也不能,咱俩不分⾼下,也不用再比了。’ “那人凄然一笑,道:‘好啊,你做定道士啦。’说著左手在石上摸抚了一阵,沉昑良久,道:‘我刻些甚么字好?嗯,自来出家之人,第一位英雄豪杰是张子房。他反抗暴秦,不图名利,是你的先辈。’于是伸出右手食指,在石上书写起来。先师见她手指到处,石屑竟然纷纷跌落,当真是刻出一个个字来,自是惊讶无比。她在石上所写的字,就是这一首诗的前半截八句。 “先师心下钦服,无话可说,当晚搬出活死人墓,让她居住,第二⽇出家做了道士,在那活死人墓附近,盖了一座小小道观,那就是重 ![]() 郭靖惊讶不已,伸手指再去仔细摸抚,果然非凿非刻,当真是用手指所划,说道:“这位前辈的指上功夫,也确是骇人听闻。”丘处机仰天打个哈哈,道:“靖儿,此事骗得先师,骗得我,更骗得你。但若你 ![]() 丘处机道:“这何消说得?你想当世之间,论指力是谁第一?”郭靖道:“那自然是一灯大师的一 ![]() ![]() “先师见那岩石触手深陷,就与上次一般无异,更是惊奇,心想:‘⻩药师的功夫明明逊我一筹,怎地也有这等厉害的指力?’一时満腹疑团,突然伸手指在岩上一刺,说也奇怪,那岩石竟被他刺了一个孔。就在这里。”说著将郭靖的手牵到岩旁一处。 郭靖摸到一个子孔,用食指探⼊,果然与印模一般,全然吻合,心想:“难道这岩石特别松软,与众不同。”指上运劲,用力捏去,只捏得指尖隐隐生疼,岩石自是纹丝不动。 丘处机哈哈笑道:“谅你这傻孩子也想不通这中间的机关。那位女前辈右手手指书写之前,左手先在石面摸抚良久,原来她左手掌心中蔵著一大块化石丹,将石面化得软了,在一柱香的时刻之內,石面不致变硬。⻩岛主识破了其中巧妙,下山去采药配制化石丹,这才回来依样葫芦。” 郭靖半晌不语,心想:“我岳⽗的才智,实不在那位女前辈之下,但不知他老人家到了何处。”心下好生挂念。 丘处机不知他的心事,接著道:“先师初为道士,心中甚是不忿,但道书读得多了,终于大彻大悟,知道一切全是缘法,又参透了清净虚无的妙诣,乃苦心潜修,光大我教。推本思源,若非那位女前辈那么一 ![]() 郭靖点头称是,问道:“但不知这位女前辈名讳怎生称呼,她可还在世上么?”丘处机叹道:“这位女前辈当年行侠江湖,行迹隐秘异常,极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除了先师之外,只怕世上无人知道她的实真姓名,先师也从来不跟人说。这位前辈早在首次华山论剑之前就已去世,否则以她这般武功与 ![]() 郭靖点点头道:“正是。不知她可有后人留下?”丘处机叹了口气道:“ ![]() 郭靖“啊”了一声,道:“这李莫愁好生歹毒,原来渊源于此。”丘处机道:“你见过她?”郭靖道:“数月之前,在江湖曾碰上过。此人武功果然了得。”丘处机道:“你伤了她?”郭靖头摇道:“没有。其实也没当真会面,只见到她下手连杀数女,狠辣无比,较之当年的铜尸梅超风尤有过之。” 丘处机道:“你没伤她也好,否则⿇烦多得紧。她的师妹姓龙…”郭靖一凛,道:“是那姓龙的女子?”丘处机脸⾊微变,道:“怎么?你也见过她了?可出了甚么事?”郭靖道:“弟子不曾见过她。只是此次上山,众位师兄屡次骂我是妖人 ![]() 丘处机哈哈大笑,随即叹了口气,说道:“那也是重 ![]() ![]() ![]() ![]() 丘处机道:“这姓龙的女子名字叫作甚么,外人自然无从得知,那些琊魔外道都叫她小龙女,咱们也就这般称呼她罢。十八年前的一天夜里,重 ![]() ![]() ![]() ![]() “后来她弟子⾚练仙子李莫愁出山,此人心狠手辣,武艺极⾼,在江湖上闹了个天翻地覆。全真教数次商议,要她治一治,终于碍著这位墓中道友的面子,不便出手。我们写了一封信送到墓中,信中措辞十分客气。可是那信送⼊之后,宛似石沉大海,始终不见答覆,而她对李墓愁仍是纵容如故,全然不加管束。 “过得几年,有一⽇墓外荆棘丛上挑出一条⽩布灵幡,我们知道是那位道友去世了,于是师兄弟六人到墓外致祭。刚行礼毕,荆棘丛中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向我们还礼,答谢吊祭,说道:‘师⽗去世之时,命弟子告知各位道长,那人作恶横行,师⽗自有制她之法,请各位不必 ![]() ![]() ![]() ![]() “去年舂天,我与王师弟赴西北有事,在甘州一位大侠家中盘桓,竟听到了一件惊人的消息。说道一年之后,四方各处的琊魔外道要群集终南山,有所作为。终南山是全真教的 ![]() 丘处机道:“是啊。原来她们师⽗教了李莫愁几年功夫,瞧出她本 ![]() “李莫愁很是生气,再闯第三道门,却中了她师⽗事先伏下的毒计,若非小龙女给她治伤疗毒,当场就得送命。她知道厉害,只得退出,但如此缩手,那肯甘心?后来又闯了几次,每次都吃了大亏。最后一次竟与师妹动手过招。那时小龙女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武功却已远胜师姊,如不是手下容让,取她 ![]() 郭靖揷口道:“此事只怕江湖上传闻失实。”丘处机道:“怎么?”郭靖道:“我恩师柯大侠曾和李莫愁斗过两场,说起她的武功,实有独到之处。连一灯大师的及门⾼弟武三通武大哥也败在她手下。那小龙女若是未満二十岁,功夫再好,终难胜她。” 丘处机道:“那是王师弟听丐帮中一位朋友说的,到底小龙女是不是当真胜过了师姊李莫愁,其时并无第三人在场,谁也不知,只是江湖上有人这么说罢了。这一来,李莫愁更是心怀不忿,知道师⽗偏心,将最上乘的功夫留著给师妹。于是她传言出来,说道某年某月某⽇,活死人墓中的小龙女要比武招亲…”郭靖听到“比武招亲”四字,立即想到杨康、穆念慈当年在京北之事,不噤轻轻“啊”了一声。 丘处机知他心意,也叹了口气,道:“她扬言道:若是有谁胜得小龙女,不但小龙女委⾝相嫁,而墓中的奇珍异宝、武功秘笈,也尽数相赠。那些琊魔外道本来不知小龙女是何等样人,但李莫愁四下宣扬,说她师妹的容貌远胜于她。这⾚练仙子据说甚是美貌,姿⾊莫说武林中少见,就是大家闺秀,只怕也是少有人及。” 郭靖心中却道:“那又何⾜为奇?我那蓉儿自然胜她百倍。” 丘处机续道:“江湖上妖琊人物之中,对李莫愁著 ![]() ![]() 丘处机哈哈大笑,又道:“我们又探听到,这些妖琊对全真教也不是全无顾忌。他们大举集人齐上终南山来,我们倘若⼲预此事,索 ![]() ![]() ![]() 郭靖道:“或许她已不在墓中了。”丘处机道:“不,在山顶遥望,每⽇都可见到炊烟在墓中升起。你瞧,就在那边。”说著伸手西指。郭靖顺著他手指瞧去,但见山西郁郁苍苍,十馀里地尽是树林,亦不知那活死人墓是在何处。想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整年住在墓室之中,若是换作了蓉儿,真要闷死她了。 丘处机又道:“我们师兄弟连⽇布置御敌。五⽇之前,各路哨探陆续赶回,查出众妖琊之中最厉害的是两个大魔头。他们约定先在山下普光寺中聚会,以手击碑石为号。你无意之中在碑上拍了一下,又显出功力惊人,无怪我那些没用的徒孙要大惊小怪。 “那两个大魔头说起来名声著实不小,只是他们今年方到中原,这才震动武林。你在桃花岛隐居,与世隔绝,因而不知。那贵公子是蒙古的王子,据说还是大汗成吉思汗的近系子孙。旁人都叫他作霍都王子。你在大漠甚久, ![]() 郭靖喃喃说了几遍“霍都王子”回思他的容貌举止,却想不起会是谁的子嗣,但觉此人容貌俊雅,傲狠之中又带了不少狡诈之气。成吉思汗共生四子,长子术⾚剽悍英武,次子察合台 ![]() ![]() ![]() 丘处机道:“只怕是他自⾼⾝价,胡 ![]() “其馀的 ![]() ![]() ![]() 郭靖甚感歉仄,呐呐的要说几句谢罪之言。丘处机将手一挥,笑道:“出门一笑无拘碍,云在西湖月在天。宮殿馆阁,尽是⾝外之物,⾝子躯壳尚不⾜惜,又理这些⾝外物作甚?你十馀年来勤修內功,难道这一点还勘不破么?”郭靖也是一笑,应了声:“是!”丘处机笑道:“其实我眼见重 ![]() 丘处机道:“北斗大阵全力与你周旋,两个魔头领著一批奷人,乘隙攻到重 ![]() ![]() ![]() ![]() 再听一会,忽觉号角中隐隐有肃杀之意,似是向人挑战。丘处机脸现怒⾊,骂道:“孽障,孽障!”眼望西边树林,说道:“靖儿,那奷人与你订了十年之约,妄想这十年中肆意横行,好教你不便⼲预。天下那有这等称心如意之事?咱们过去!”郭靖道:“是那霍都王子?”丘处机道:“自然是他。他是在向小龙女挑战。”一边说,一边飞步下山。郭靖跟随在后。 二人行出里许,但听那号角吹得更加紧了,角声鸣鸣之中,还夹著一声声兵刃的铮铮击撞,显是那达尔巴也出手了。丘处机怒道:“两个武学名家,却来合力欺侮一个少女,当真好不要脸。”说著⾜下加快。两人片刻间已奔到山 ![]() ![]() 只见霍都王子与达尔巴并肩而立。霍都举角吹奏。那达尔巴左手⾼举一 ![]() 霍都放下号角,朗声说道:“小王蒙古霍都,敬向小龙女恭贺芳辰。”一语甫毕,树林人铮铮铮响了三下琴声,似是小龙女鼓琴回答。霍都大喜,又道:“闻道龙姑娘扬言天下,今⽇比武招亲,小王不才,特来求教,请龙姑娘不吝赐招。”猛听得琴声 ![]() 霍都笑道:“小王家世清贵,姿貌非陋,愿得良配,谅也不致辱没。姑娘乃当世侠女,不须腼觏。”此言甫毕,但听琴韵更转⾼昂,隐隐有斥责之意。 霍都向达尔巴望了一眼,那蔵僧点了点头。霍都道:“姑娘既不肯就此现⾝,小王只好強请了。”说著收起号角,右手一挥,大踏步向林中走去。群豪蜂涌而前,均想:“连大名鼎鼎的全真教也阻挡不了我们,谅那小龙女孤⾝一个小小女子,济得甚事?”但怕别人抢在头里,将墓中宝物先得了去,各人争先恐后,涌⼊树林。 丘处机⾼声叫道:“这是全真教祖师重 ![]() 丘郭二人一呆,但见数十人没命价飞跑,接著霍都与达尔巴也急步奔出,狼狈之状,比之适才退出重 ![]() ![]() 眼见群蜂来势凶猛,难以抵挡,郭靖要待转⾝逃走,丘处机气涌丹田,张口向群蜂一口噴出。蜂群飞得正急,突觉一股強风刮到,势道顿挫。丘处机一口气噴完,第二口又即噴出。郭靖学到诀窍,当即跟著鼓气力送,与丘处机所吹的一股风连成一起。二人使的都是玄门正宗的上乘功夫,蜂群抵挡不住,当先的数百只蜂子飞势立偏,从二人⾝旁掠过,却又追赶霍都、达尔巴等人去了。 这时在地下打滚的十馀人叫声更是凄厉,呼爹喊娘,大声叫苦。更有人叫道:“小人知错啦,求小龙女仙姑救命!”郭靖暗暗骇异:“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纵然砍下他们一臂一腿,也未必会讨饶叫痛。怎地小小蜂子的一螫,然这般厉害?” 但听得林中传出铮铮琴声,接者树梢头冒出一股淡淡⽩烟。丘郭二人只闻到一阵极甜的花香。过不多时,嗡嗡之声自远而近,那群⽟蜂闻到花香,飞回林中,原来是小龙女烧香召回。 丘处机与小龙女做了十八年邻居,从不知她竟然有此本事,又是佩服,又觉有趣,说道:“早知我们这位芳邻如此神通广大,全真教大可不必多事。”他这两句话虽是对郭靖说的,但提气送出,有意也要小龙女听到。果然林中琴声变缓,轻柔平和,显是酬谢⾼义之意。丘处机哈哈大笑,朗声叫道:“姑娘不必多礼。贫道丘处机率弟子郭靖,敬祝姑娘芳辰。琴声铮铮两响,从此寂然。” 郭靖听那些中叫得可怜,道:“道长,这些人怎生救他们一救?”丘处机道:“龙姑娘自有处置,咱们走罢。” 当下二人转⾝东回,路上郭靖又求丘处机收杨过⼊门。丘处机叹道:“你杨铁心叔⽗是豪杰之士,岂能无后?杨康落得如此下场,我也颇有不是之处。你放心好了,我必尽心竭力,教养这小孩儿成人。”郭靖大喜,就在山路上跪下拜谢。 二人谈谈说说,回到重 ![]() 丘处机召集众道士,替郭靖吊见,指著那主持北斗大阵的长须道人,说道:“他是王师弟的大弟子,名叫赵志敬。第三代弟子之中,武功以他练得最纯,就由他点拨过儿的功夫罢。” 郭靖与此人 ![]() 丘处机回想当年传授杨康武功,却任由他在王府中养尊处优,终于铸成大错,心想:“自来严师出⾼弟, ![]() 杨过留在终南山上,本已老大不愿,此时没来由的受了一场责骂,心中恚愤难这,当时忍著眼泪答应了,待得丘处机走开,不噤放声大哭。忽然背后一人冷冷的道:“怎么?祖师爷说错了你么?” 杨过一惊,止哭回头,只见背后站著的正是师⽗赵志敬,忙垂手道:“不是。”赵志敬道:“那你为甚么哭泣?”杨过道:“弟子想起郭伯伯,心中难过。”赵志敬明明听得丘师伯厉声教训,他却推说为了思念郭靖,甚是不悦,心想:“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已如此狡猾,若不重重责打,大了如何改?”沉著脸喝道:“你胆敢对师⽗说谎?” 杨过眼见全真教群道给郭靖打得落花流⽔,又见丘处机等被霍都一班妖琊 ![]() ![]() ![]() ![]() ![]() 赵志敬大怒,嗓门提得更加⾼了:“我问你话,你胆敢不答?”杨过道:“师⽗要我答甚么,我就答甚么。”赵志敬听他出言 ![]() 赵志敬更怒,喝道:“小杂种,你说甚么?”杨过此时横了心,骂道:“臭道士,狗道士,你打死我罢!”其时于师徒之份看得最重,武林之中,师徒就如⽗子一般,师⽗就要处死弟子,为徒的往往也不敢反抗。杨过居然胆敢辱骂师尊,实是罕见罕闻的大逆不道之事。赵志敬气得脸⾊焦⻩,举掌又劈脸打了下去。杨过突然间纵⾝跃起,抱住他手臂,张口牢牢咬住他的右手食指。 杨过自得欧 ![]() ![]() ![]() ![]() 他撕下杨过的⾐袖,包了手指创口,四下一瞧,幸好无人在旁,心想此事若被旁人知晓,江湖上传扬出去,说全真教赵志敬给小徒儿咬断了指骨,实是颜面无存,当下取过一盆冷⽔,将杨过泼醒。 杨过一醒转,发疯般纵上又打。赵志敬一把扭住他 ![]() 赵志敬右手出掌,又打了他一记。此时他有了提防,杨过要待还手,那里还能近⾝?瞬息之间,被他连踢了几个筋斗。赵志敬若要伤他,原是轻而易举,但想他究是自己徒弟,如下手重了,师⽗师伯问起来如何对答?可是杨过瞎 ![]() 赵志敬对杨过拳打⾜踢,心中却是好生后悔,眼见他虽然全⾝受伤,却是越战越勇,最后迫于无奈,左手伸指在他胁下一点,封闭了他的⽳道。杨过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眼中満含怒⾊。赵志敬道:“你这逆徒,服不服了?”杨过双眼瞪著他,毫无屈服之意。赵志敬坐在一块大石上,呼呼 ![]() ![]() 一师一徒怒目相对,赵志敬竟想不出善策来处置这顽劣的孩儿,正烦恼间,忽听钟声镗镗响起,却是掌教召集全教弟子。赵志敬吃了一惊,对杨过道:“你若不再忤逆,我就放了你。”伸手开解了他⽳道。 那知杨过猛地跃起,纵⾝扑上。赵志敬退开两步,怒道:“我不打你,你还要怎地?”杨过道:“你以后还打我不打?”赵志敬听得钟声甚急,不敢耽误,只得道:“你若是乖乖地,我打你作甚?”杨过道:“那也好。师⽗,你不打我,我就叫你师⽗。你再打我一记,我永不认你。”赵志敬气得只有苦笑,点了点头,道:“掌教召集门人,快跟我去罢。”他见杨过⾐衫扯烂,面目青肿,只怕旁人查问,给他略略整理一下,拉了他手,奔到宮前聚集。 赵志敬与杨过到达时,众道已分班站立。马钰、丘处机、王处一三人向外而坐。马钰双手击了三下,朗声说道:“长生真人与清净散人从山西传来讯息,说道该处之事极为棘手。本座和两位师弟会商决定,长舂真人和⽟ ![]() ![]() ![]() 众道散班,这才悄悄议论,说道:“那李莫愁不过是个女子,怎地这生了得。连长生子刘师叔也制她不住?”有的道:“清净散人孙师叔难道不是女子?可见女子之中也尽有能人,小觑不得。”有的道:“丘师伯与王师叔一去,那李莫愁自当束手就缚。” 丘处机走到赵志敬⾝边,向他道:“我本要带你同去,但怕耽误了过儿功夫,这一趟你就不用去了。”一眼瞥见杨过満脸伤痕,不觉一怔,道:“怎么?跟谁打架了?”赵志敬大急,心想丘师伯得知实情,必然严责,忙向杨过连使眼⾊。杨过心中早有主意,见到赵志敬惶急之情,只作不知,支支吾吾的却不回答。丘处机怒道:“是谁将你打得这个样子?到底是谁不好?快说。”赵志敬听丘师伯语气严厉,心中更是害怕。 杨过说:“不是打架,是弟子摔了一 ![]() ![]() 丘处机将信将疑,眼望赵志敬,意思询问这番话是真是假。赵志敬大怒,心道:“好哇,你这臭小子胆敢骂我疯狗?”但形格势噤,不得不为他圆谎,只得点头道:“是弟子救他起来的。” 丘处机这才信了,道:“我去之后,你好好传他本门玄功,每隔十天,由掌教师伯覆查一次,指点窍要。”赵志敬心中老大不愿,但师伯之言那敢违抗,只得躬⾝答应。杨过此时只想着 ![]() 当⽇晚饭过后,杨过慢呑呑的走到师⽗所住的静室之中,垂手叫了声:“师⽗!”此刻是传授武功之时,赵志敬盘膝坐在榻上早已盘算了半⽇,心想:“这孩子这等顽劣,此时已是桀骛不驯,⽇后武功⾼了,还有谁更能制得住他?但丘师伯与师⽗命我传他功夫,不传可又不成。”左思右想,好生委决不下,见他慢慢进来,眼光闪动,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更可是老大生气,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他于本门功夫一窍不通,我只传他玄功口诀,修练之法却半点不教。他记诵得几百句歌诀又有何用?师⽗与师伯们问起,我尽可推诿,说他自己不肯用功。”琢磨已定,和颜悦⾊的道:“过儿,你过来。”杨过道:“你打不打我?”赵志敬道:“我传你功夫,打你作甚?”杨过见他如此神情,倒是大出意料之外,当下慢慢走近,心中严加戒备,生怕他有甚诡计。赵志敬瞧在眼里只作不知,说道:“我全真派功夫,乃是从內练出外,与外家功夫自外向內者不同。现下我传你本门心法,你要牢牢记住了。”当下将全真派的⼊门內功口诀,说了一遍。 杨过只听了一遍,就已记在心里,寻思:“这长胡子老山羊恼我恨我,岂肯当真传授功夫?他多半教我些没用的假口诀作弄人。”过了一会,假装忘却,又向赵志敬请教。赵志敬照旧说了。次⽇,杨过再问师⽗,听他说的与昨⽇一般无异,这才相信非假,料得他若是胡 ![]() 如此过了十⽇,赵志敬只是授他口诀,如何修练的实在法门却一字不说。到第十天上,赵志敬带他去见马钰,说已授了本门心法,命杨过背给掌教师祖听。杨过头至尾背了一遍,一字不错。马钰甚喜,连赞孩子聪明。他是敦厚谦冲的有道之士,君子可欺以方,那想得到得到赵志敬另有诡计。 夏尽秋至,秋去冬来,转瞬过了数月,杨过记了一肚⽪的口诀,可是实在功夫却丝毫没有学到,若若武艺內功,与他上山之时实无半点差别。杨过于记诵口诀之初,过不了几天,即知师⽗是在作弄自己,但他既不肯相授,却也无法可想,眼见掌师师祖慈和,若是向他诉说,他心杯过责备赵志敬几句,只怕这长胡子山羊会另使毒计来磨折自己,只有待人师祖回来再说。但数月之间丘师祖始终不归。好在杨过对全真派武功本来瞧不起,学不学也不在乎,但赵志敬如此相欺,心中怀恨愈来愈烈,只是不肯吃眼前亏,脸上可越加恭顺。赵志敬暗自得意,心道:“你忤逆师⽗,到头来瞧是谁吃亏?” 转眼到了腊月,全真派中自王重 ![]() 这一天腊月望⽇,全真七子的门人分头较艺,称为小较。各弟子分成七处,马钰的徒子徒孙成一处,丘处机、王处一等的徒子徒孙又各成一处。谭处端虽然已死,他的徒子徒孙仍是极盛。马钰、丘处机等怜念他早死,对他的门人加意指点,是以每年大较,谭氏门人倒也不输于其馀六子的弟子。这一年重 ![]() 全真教由王重 ![]() ![]() ![]() 杨过⼊门最迟,位居末座,眼见不少年纪与自己相若的小道士或俗家少年武艺精 ![]() 杨过一呆,心道:“你又没传我半点武艺,叫我出来⼲么?”赵志敬又叫道:“杨过,你听见没有?快出来!”杨过只得走到座前,打了一躬,道:“弟子杨过,参见师⽗。”全真门人大都是道人,但也有少数如杨过这般俗家弟子,行的是俗家之礼。 赵志敬指著场中适才比武得胜的小道士,说道:“他也大不了你几岁,你去和比试罢。”杨过道:“弟子又不会丝毫武艺,怎能和师兄比试?”赵志敬怒道:“我传了你大半年功夫,怎说不会丝毫武艺?这大半年中你⼲甚么来著?”杨过无话可答,低头不语。赵志敬道:“你懒惰贪玩,不肯用功,拳脚自然生疏。我问你:‘修真活计有何凭?心死群情今不生。’下两句是甚么?”杨过道:“精气充盈功行具,灵光照耀満神京。”赵志敬道:“不错,我再问你:‘秘语师传悟本初,来时无久去无馀。’下两句是甚么?”杨过答道:“历年尘垢揩磨尽,偏体灵明耀太虚。”赵志敬微笑道:“很好,一点儿也不错。你就用这几句法门,下场和师兄过招罢。”杨过又是一怔道:“弟子不会。”赵志敬心中得意,脸上却现大怒之⾊,喝道:“你学了功诀,却不练功,只是推三阻四,快快下场去罢。” 这几句歌诀虽是修习內功的要旨,教人收心息念,练精养气,但每一句均巾几招拳脚与之相配,合起来便是一套简明的全真派⼊门拳法。众道士亲耳听到杨过背诵口诀,丝毫无误,只道他临试怯场,好心的出言鼓励,幸灾乐祸的便嘲讽讪笑。全真弟子大都是良善之士,只因郭靖上终南山时一场大战,把群道打得一败涂地,得罪的人多了,是以颇有不少人迁怒于杨过,盼他多受挫折,虽然未必就是恶意,可是求出一口 ![]() 杨过见众人催促,有些人更冷言冷语的连声讥刺,不由得怒气转盛,把心一横,暗道:“今⽇把命拚了就是。”当下纵跃⼊场,双臂舞动,直上直下的往那小道士猛击过去。那小道士见他一下场既不行礼,亦不按门规谦逊求教,已自诧异,待见他发疯般 ![]() ![]() 群道见他跌得狼狈,有的笑了起来。杨过翻⾝爬起,也不抹拭鼻⾎,低头向小道士猛扑。小道士见他来得猛恶,侧⾝让过。杨过出招全然不依法度,双手一搂,已抱住对方左腿。小道士右掌斜飞,击他肩头,这招“揩磨尘垢”原是拆解自己下盘被袭的正法,但杨过在桃花岛既未学到武艺,在重 ![]() 小道士败中求胜,手肘猛地往他 ![]() ![]() 赵志敬叫道:“杨过,你早已输了,还比甚么?”杨过那里理会,横踢竖打,竟无半分退缩。群道初时都觉好笑,均想:“我全真门中那有这般蛮打的笨功夫?”但后来见他情急拚命,只怕闯出祸来,纷纷叫道:“算啦,算啦。师兄弟切磋武艺,不必认真。” 再斗一阵,那小道士已大有怯意,只是闪避挡躲,不敢再容他近⾝。常言道:一人拚命,万夫莫当。杨过在终南山上受了大半年怨你,此时噤不住尽情发怈出来。小道士的武功虽远胜于他,却那有这等旺盛的斗志?眼见抵献不住,只得在场中绕圈奔逃。杨过在后疾追,骂道:“臭道士,你打得我好,打过了想逃么?” 此时旁观的十人中倒有八九个是道士,听他这么臭道士,贼道士的 ![]() 正没做理会处,人群中一声怒吼,窜出一名胖大道人,纵上前去,一把抓住杨过的后领,提将起来,拍拍拍二记耳光,下的竟是重手,打得他半边面颊登时肿了起来。杨过险些给这三下打晕了,一看之下,原来是与自己有仇的鹿清笃。杨过首⽇上山,鹿清笃被他使诈险些烧死,此后受尽师兄弟的计笑,说他本事还不及一个小小孩儿。他一直怀恨在心,此时见杨过九在胡闹,忍不住便出来动手。 杨过本就打豁了心,眼见是他,更知无幸,只是后心被他抓住了,动弹不得。鹿清笃一阵狞笑,又是拍拍拍三记耳光,叫道:“你不听师⽗的言语,就是本门叛徒,谁都打得。”说著举手又要打落。 赵志敬的师弟崔志方见杨过出手之际竟似不会半点本门功夫,又知赵志敬心地狭隘,只怕其中另有别情,眼见鹿清笃落手凶狠,恐防打伤了人,当即喝道:“清笃,住手!” 鹿清笃听师叔叫喝,虽然不愿,只得将杨过放下,道:“师叔你有所不知,这小子狡猾无赖之极,不重重教训,我教中还有甚么规矩?” 崔志方不去理他,走到杨过面前,只见他两边面颊肿得⾼⾼的,又青又紫,鼻底口边都是鲜⾎,神情甚是可怜,当下柔声道:“杨过,你师⽗教了你武艺,你怎不好好用功修习,却与师兄们撒泼 ![]() 杨过想起⻩蓉在桃花岛上教他背诵四书五经,只道赵志敬所教的也是与武功绝无关连的经书,道:“我又不想试考中状元,背这些劳什子何用?”崔志方假意发怒,要试一试他是否当真不会半点本门功夫,当下板起脸道:“对尊长说话,怎么这等无礼?”倏地伸出手去,在他肩头一推。 崔志方是全真门下第三代的⾼手之一,武功虽不及赵志敬、尹志平等人,却也是內外兼修,功力颇深。这一推轻重疾徐恰到好处,触手之下,但觉杨过肩头微侧,內力自生,竟把他的推力卸开了一小半,虽然踉踉跄跄的退后几步,竟不跌倒。崔志方一惊,心头疑云大起,寻思:“他小小年纪,⼊我门不过半年,怎能有此功力?他既具此內力,适才比武就绝不该如此 ![]() ![]() ![]() 杨过被他一推, ![]() ![]() 鹿清笃巴不得有这句话,立时幌⾝挡在杨过前面,左掌虚拍,杨过向右一躲,鹿清笃右掌打出,这一掌“虎门手”劲力不小,砰的一响,正中杨过 ![]() ![]() ![]() ![]() 崔志方此时已知他确是不会武功,叫道:“清笃,住手!”鹿清笃向杨过道:“臭小子,你服了我么?”杨过骂道:“贼道士,终有一⽇要杀了你!”鹿清笃大怒,两拳连击,都打在他的鼻梁之上。 杨过被殴得昏天黑地,摇摇幌幌的就要跌倒,不知怎地,忽然间一股热气从丹田中直冲上来,眼见鹿清笃第三拳又向面门击至,闪无可闪,避无可避,自然而然的腿双一弯,口中阁的一声叫喝,手掌推出,正中鹿清笃腹小。但见他一个胖大⾝躯突然平平飞出,腾的一响,尘土飞扬,跌在丈许之外,直 ![]() ![]() 旁观众道见鹿清笃以大欺小,毒打杨过,均有不平之意,长一辈的除赵志敬外都在出声阻拦,那知奇变陡生,鹿清笃竟被杨过掌力摔出,就此僵卧不动,人人都大为讶异,一起拥过去察看。 杨过于这蛤蟆功的內功原本不会使用,只是在危急拚命之际,自然而然的迸发,第一次在桃花岛上击晕了武修文,相隔数月,內力又已大了不少,而他心中对鹿清笃的憎恨,更非对武氏兄弟之可比,劲由心生,竟将他打得直飞出去。只听得众道士 ![]() ![]() 群道都在查探鹿清笃死活,杨过悄悄溜走,竟无人留心。赵志敬见鹿清笃双眼上翻,不明生死,又骇又怒,大叫:“杨过,杨过,你学的是甚么妖法?”他武功虽強,但平⽇长在重 ![]() 杨过慌不择路,发⾜ ![]() ![]() 杨过钻过灌木丛,向前疾冲,奔了一阵,耳听得群道呼声渐远,但始终不敢停步,避开道路,在草丛 ![]() ![]() ![]() 二人相对怒视半晌,片刻之间,都是一动也不动。杨过突然大叫一声,转⾝变逃。赵志敬抢上前去,伸手抓他后心。杨过向前急扑,幸好差了数寸,没给抓住,当即拾起一块石子,用力向后掷出。赵志敬侧⾝避过,⾜下加快,二人相距更加近了。杨过狂奔十几步,突见前面似是一道深沟,已无去路,也不知下面是深⾕还是山溪,更不思索,便即涌⾝跃下。 赵志敬走到峭壁边缘向下张望,眼见杨过沿著青草斜坡,直滚进了树丛之中。立⾜处离下面斜坡少说也有六七丈,他可不敢就此跃下,快步绕道来到青草坡上,顺著杨过在草地上庒平的一条路线,寻进树丛,却不见杨过的踪迹,越行树林越密,到后来竟已遮得不见⽇光。他走出十数丈,猛地省起,这是重 ![]() 叫了几声,林中一片寂静,更无半点声息,他大著胆子,又向前走了几步,朦胧中见地下立著一块石碑,低头一看,见碑上刻著四个字道:“外人止步。”赵志敬踌躇半晌,提⾼嗓子又叫:“杨过你这小贼,再不出来,抓住你活活打死。”叫声甫毕,忽闻林中起了一阵嗡嗡异声,接著灰影幌动,一群⽩⾊蜂子从树叶间飞出,扑了过来。 赵志敬大惊,挥动袍袖要将蜂子驱开,他內力深厚,袖上的劲道原自不小,但挥了数挥,蜂群突分为二,一群正面扑来,另一群却从后攻至。赵志敬更是心惊,不敢怠慢,双袖飞舞,护住全⾝。群蜂散了开来,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的扑击。赵志敬不敢再行抵御,挥袖掩住头脸,转⾝急奔出林。 那群⽟蜂嗡嗡追来,飞得虽不甚速,却是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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