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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离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地底三万尺 作者:朱少麟 | 书号:12944 时间:2015/5/19 字数:1239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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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哪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荒凉?” 读完最后一行,我当场把午餐吐了出来。 这张 ![]() ![]() 掏了许多年的垃圾,还有什么恶心的东西我没见过?但是辛先生的这篇鬼话太有威力,它就像整个垃圾坑的恶臭发生气爆,炸出翻天覆地的陈年污垢,脏到这种地步,就绝对需要我这个清扫魔人出场了。 先说我自己。我的这辈子大约做过六百次矫情的个人简介,写过三四十封我差点信以为真的履历表,这一次,为了对抗辛先生那张让人抓狂的海报,我决定卯上全力,来一场最嚣张的自我介绍。 我是一个⾝⾼中等、体重中等的健康男 ![]() 这是一个绰号。 河城的人喜 ![]() 大家会叫我“帽人”不是没道理的,不管是微风、狂风、龙卷风、冰风暴、晴时多云偶阵雨,不管是任何状况都休想叫我摘下帽子,至于脫帽行礼,这更不可能发生,因为这世上妈的没有人值得尊敬。 我的毡帽又深又阔,让我可以将帽檐庒得超级低,就算你矮得像侏儒,也只能看到我的下巴部位。大家早已经习惯了我的造型,我就是一顶帽子下面会走动的那个附属品,我的真面目是一个空⽩,随便你怎么猜,越狂野越好,反正大家胡扯起自己的来历时,个个都是菗象派。 我的背景倒不需要隐瞒,我来自一个闷死人的正常家庭,从小和每个人一样,立志读最好的名校,然后进⼊最拉风的大企业,比你们強的一点是,这些我都办到了。 在最 ![]() 考进这间公司以后,我振奋得像是嗑⾜了药,见到谁都想握手问安,能拥抱更好,简直比街头的流莺更不害臊。那时的⽇子真不是人过的,怎么说?我每天在办公室解决三餐,我在开会的空档上课进修,在觉睡时思考企划案,我忙得六亲不认,随时以团队为重,全年无休像便利超商,然后我又跟十个时区以外的人合手撂倒我自己的主管。 我说不出我中了什么琊,只能说那样的生涯真的很像一场催眠秀,你的双眼是睁着没错,但是骨子里失了神,你会作牛作马,你会为了一点暗示⽔ ![]() 现在我就自然多了。我想举一个好例子,我的一个朋友——他的姓名也不重要,姑且叫他帅哥——的亲⾝经历。 这位帅哥从各方面来说都很帅,老天给了他聪明脑袋和一副偶像级的脸孔,魔鬼又加送他英 ![]() ![]() ![]() ![]() 帅哥的超 ![]() 但是这个女人失约了,帅哥的耐 ![]() ![]() ![]() 曝光过度的银⽩街道。 地面,地面向他快速击撞过来。 黑暗。 帅哥碰巧遇上那次死了一大票人的瓦斯厂大炸爆,太年轻的朋友如果以为我在胡扯,⿇烦回去问自己家里的大人。反正那次意外真的死了很多人,当帅哥晕倒在他熏成焦黑⾊的跑车旁时,飞奔过去的SNG车 ![]() 大炸爆将帅哥毁得面目全非,连匆忙赶去医院的老妈都认错了人,你能怪她笨吗?医院里塞満了紧急伤患,楼梯间也全摆上了病 ![]() 00然后从那一天开始她连夜噩梦,在噩梦中尖叫连天。 许多次的手术将帅哥整回成人形,他竟然出了院,现在帅哥这个称呼对他很不贴切了,但是我们好心点,还是勉強沿用吧。帅哥不再回去工作,也拒绝踏出家门,他变成一个不怎么帅的忧郁小生,严格说起来演钟楼怪人会更适合他。帅哥的情绪糟透了,连心理医生都能被他招惹得痛哭流涕,惟一让帅哥保持精力的⽇常活动,是顶撞他自己的⺟亲,两个人的相处非常痛苦,直到有一天,双方痛苦到达最⾼点,帅哥留下一张简短的纸条:“我走了,不用想念我。”就消失无踪,这是他两年多来第一次独自外出。 离家出走维持不到半天,当帅哥像过街老鼠一样躲躲闪闪溜回家时,很火大地发现大门已经换上新锁,妈妈说什么也不肯开门。 没有人想念他。 因为过度抓狂,帅哥一把摔掉钥匙,这种痛快的举动发作起来简直不可收拾,他开始翻口袋,将所有掏得出来的东西全砸在门前,⽪夹,信用卡,驾照,机手,两张陈年纸条,几颗来历不明的药丸,连最后几枚硬币也脫手,附赠一个不雅的手势,帅哥一股作气闪人,哪边有谁惊吓地张望他,他就怒冲冲转⼊哪个方向。 转了太多弯,那夜一他睡在陌生的暗巷角落,天亮以后展开新人生。可以说帅哥升华了,就在那夜蟑螂排队踩过他⾝上的时候。帅哥不再花时间自怨自艾,他专心做一只可怜虫,低势姿爬来爬去,那才叫轻松,恐怖的外表让帅哥无往不利,跟酒鬼抢地盘取暖,小意思,向陌生人讨钱买热咖啡,没问题,他学会了很多街头求生技能,他开始觉得从前的人生才是又怪又扭曲。 现在我所知道的帅哥平易近人, ![]() 我离题了吗?并没有,我想说的是,世事无常,灾难像鸽子粪一样,会正好落在你头上的缘由谁也没办法追究清楚,大祸真的降临时,当务之急是分辨出两种不同的灾难等级: 状况甲——你还有希望重新振作。那就挣扎吧,可以确定你天生一副劳碌命。 状况乙——你没救了,但你也还死不了。这种状况最奥妙,就因为事态已经糟到不可能更糟糕,所以反而没道理不解除警报,让自己彻底放松心情。关于放轻松,我的另一个朋友秃鹰有句话诠释得最好,他说:“当你已经摆平在地上,你就不可能再跌倒。” 能把一句话说得既乐观又悲哀,是秃鹰的专长,我有时还真佩服他。总而言之,河城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放轻松的好地方。 来到河城以后,我的心情变得很自然,虽然偶尔也在半夜里惊醒,却发现我 ![]() 说到我的⾝份,也许有人以为,我是河城的垃圾清洁工,会这样说的人,既不明⽩我的深度也不懂垃圾的內涵。 垃圾多有內涵?先想想看,垃圾天生就是破烂吗?——错,垃圾来自⻩金屋,垃圾曾经颜如⽟,垃圾包蔵许多故事,垃圾不擅长说谎。 一个人可以停止吃饭吗?——可以,但是人不能停止产生垃圾,人就像一座永不收工的厂房一样输出各种抛弃物,夹带着各种讯息,汇总到我这边,我分类,我整理,我顺便了解许多隐情,天底下还有什么东西能像垃圾一样怈光你的底? 我领悟出一个真理,这个世界的一切,包括你在內,要不就是垃圾,要不就是渐渐变成垃圾中,垃圾本⾝就是历史。 有了这一层体会以后,我不再只是一个清洁工,可以说现在的我,是我的二点零代升级版,我是一个全职的垃圾历史学研究员,垃圾就是我的书,书中追查得出你的全部秘密,我推理,我解读,我的工作手推车和扫帚因此很圣洁,很有意境,我自己则感觉很可贵,很淡泊名利。 至于别人说:“你这算哪门子学者啊?”我无所谓,因为学者终归也有变成垃圾的一天。 自我介绍完毕。 辛先生的那张海报很不好对付,惟一的处理办法,是找出骯脏的源头,再来看看该怎么消毒,所以我要说一个很脏的垃圾故事。 故事的开始,是一个让我很棘手的抛弃物,它超出我所有垃圾分类的准则,既不能掩埋焚毁也不好循环利用,那是一个小女孩,叫做南晞。 南晞紧紧拽着妈妈的裙角来到河城时,大概只有五六岁,妈妈是一个名叫阿琛的年轻女人——这并不是绰号,但也没人相信是真名。阿琛长得很美,所以不出大家所料,果然是个大祸害,她在河城短短几个月,惹出多少⿇烦我就不提了,我们直接来看她是一个多混账的老妈,那一天,当我纳闷阿琛为什么好多天没有倒垃圾,直接去敲她的门时,才知道她早就丢下宿舍一整间脏 ![]() 我是在清理阿琛的房间时发现南晞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只大老鼠,不能说我看错,房里邋遢到那种程度,扫出什么怪东西都有可能,再说南晞小小的⾝躯又整个蹲在打翻的⾐橱中,天知道她几天没吃没喝了,这孩子睁着很亮的大眼睛瞧着我,不哭也不乞怜,我搁下扫帚坐在她面前,一时没了主意,她忽然爬出⾐橱,要掀开我的帽子。 “我看不到你。”小女孩万分委屈地说,她这时才哭了出来。 因为不肯让我牵手,南晞紧紧拽着我的 ![]() 就这样我们完成了资源回收,要窝蔵一个孩子并不困难,河城的管理向来松散,再说谁不是永远欠缺一点爱的对象? 许多人共同照顾南晞。 小女孩很快就到达了学龄,局面开始有些复杂,太多人主张太多种教育方式,托南晞的福,大家这才发现城里原来英才云集,英才们你争我夺,拼凑出一套独特的课程,这是河城专为南晞一个人调剂的成长 ![]() 我想小南晞并不知道为她启蒙识字的老先生曾经是个文坛怪杰,教他算术的那个家伙则是有名的天才经济犯,人们的失败史离南晞太遥远,应该说,失败这个概念对她来说太新奇,虽然我们自知形象不怎么优良,但是在小南晞的眼睛里,好人是我们的统一代名词。 不是我自夸,我们这些好人真应该接管家国教育部。南晞在大家的教调之下,満十二岁时,知识丰富的程度就不消说了,她还多才多艺,文武双全,更不用提她的特殊技能,那么灵巧的一双小手,懂得修理电器,懂得烹饪,懂得破坏也懂得创造,必要时还懂得扒窃——得自一位正宗黑道大哥的真传,南晞知道怎么讨最暴躁的人 ![]() 这样一路下去,我们眼见就要创造出一个旷世奇才,情势却出现了变化,我指的是辛先生的来临。 很少有哪一任的新主管,像辛先生一样引起这么多耳语。 据说他自己轻车便服来到河城,让接风的职员们全都扑了空。 在辛先生之前,河城连年不停调动主管,比一部老爷车换零件更频繁,每一年都有新长官威风八面地上台,每一个都是躺着离开。 就说最近的一位,据说到任前曾经是军方的员官,这人喜怒完全不形于⾊,实质上人格大有问题,他会不定时突击检查宿舍,检查厂房,甚至在澡洗时间检查浴室,说是机动巡视,依我看十⾜是个窥偷狂,这么有活力的人,竟然在批公文时,忽然仆倒在办公桌上,吐⾎而死。 他的上一任倒楣鬼,人称“乌贼王”因为收起贿赂毫不手软,他的特殊癖好是设定结界,把全城细细划成职员区和居民区,弄得界限分明寸步难行,直到有一天,乌贼王在职员专用的河边步道上遛狗时,很琊门地掉进河里——放心,狗还好端端站在步道上,失⾜的只有乌贼王,幸好那时大河正逢枯⽔期,淹不了人。 他是摔死的,河岸太⾼了。 再之前的那一位,是个又⽩又胖的老家伙,怎么看都 ![]() ![]() 历任主管都短命,来去匆匆,连带得我们受够了各种新官新气象,看遍了各种夸张的排场,就这一次最让大家意外,什么新鲜事也没发生,甚至于几乎谁也没见到辛先生,就听说他早已经悄悄开始办公了。 也许这位辛先生很有点个 ![]() 但是辛先生不爱露面,他天天准时遁⼊办公室,办公室深深蔵在行政大楼里。 一天午晚两次,我推着车来到大楼,收拾各楼层的垃圾桶,偶尔我也负责清理各楼茶⽔间的⽔槽滤管,这工作何以落到我头上我始终没弄明⽩,也许是⽔槽中常常蟑螂横行,而一切的害虫又跟垃圾有点关联,反正我不介意额外劳动,再说茶⽔间是职员偷闲聊天的地方,只要我消磨得够久,多半就能得到一些小点心,还能听见许多精采的小道消息。 我偏好听女职员们谈话,通常来说,男人闲聊的主题只有两种:“我很行”“我早说你不行”女人就没这么乏味,她们好比货品 ![]() ![]() 那一阵子我刻意逗留在茶⽔间里,多吃了不少小蛋糕,把每个⽔槽刷洗得闪闪发亮,很难不注意到女职员们都打扮得鲜 ![]() 都说他气质好,风度好,模样也好。 这让我很不习惯,那些惟恐天下不 ![]() 眼见为凭,那天我奉命去三楼清理大型垃圾,辛先生的办公室撤出了不少漂亮的装潢,都搁在楼梯间里,够我忙上半天,我在来回运送废料时,取道经过办公室走廊,正巧辛先生的房门半敞,我放慢速度挨过去,从门 ![]() 辛先生捧着一杯热茶,站在窗前,在⽩⾊窗纱的掩护下,他张望着很远的丘陵地,一动也不动,又好像什么也不看。就那么一眼,我见到的辛先生眉目清朗,只要打上适合的灯光,差不多就像电视上的明星一样帅气,惟一的缺点是太年轻又太安静,活像个念错了科系的忧郁大生学。 模样是出众,但是 ![]() 我始终密切观察辛先生丢弃的东西。 新官上任,照例从各地送来不少讨好的贺礼,显然辛先生纹风不动全送进了仓库,我一次也没看到拆封的迹象。 倒是很舍得腾出办公室的豪华物件,这天我跑了许多趟清运装潢废料,中途又遇见工人送来新货,除了几幢朴素的书柜,似乎没添进什么家具。 我回头打扫楼梯间,顺道收取各楼层垃圾时,见到另一堆新的抛弃物,看来辛先生讨厌一切娘娘腔的小装饰,老实说,我赞同辛先生的品味,像这类铜雕芭蕾舞女灯台或是小天鹅瓷偶不该出现在一个正常男人的办公室,摆在我的垃圾场工作小棚倒还合适。 我将它们全扫进手推车,包括一只花瓶,瓶中还揷着修裁得很优雅的新鲜花枝,那是河城特产的⻩媵树花,象牙⾊的钟型小花姿⾊平平,但是它耐 ![]() 才回到垃圾场,就有人沿着河边一路喊我,一个矮个子男职员小跑步追来,到我面前时 ![]() “花,楼梯间一瓶花,”这男职员満脸艰苦说:“你收走了是吗?拜托,拿出来。” “花是有一瓶,我找找,怎么一回事啊?”我先打开小棚的灯光,把手推车的尾拦卸下来,倒出整车的垃圾。 “你拿出来就是了,辛先生说的,”他开始动手陪我一起掏寻,这么不怕脏的职员还真不多见“他说,鲜花,不应该丢进垃圾袋。” 男职员的声调有点窘迫,好像连他自己都知道这句话有多傻。我们一起从一袋废物里取出瓶花。 “不是不要了吗?”我问他。 “是不要,辛先生 ![]() “那请问我把花扔哪?” “…说是扔在有草有树的地方。” “没问题,照办。”我耸耸肩,顺手拍了拍花枝,保证将它们奉若上宾,我的晚饭时间到了,只要吃 ![]() “辛先生还要一些土。”他说。 “要什么?” “土,土壤,地上的土。”他跺了跺脚下示意,又挥手指个大概的方向,是垃圾场前面不远,河岸边缘的荒地:“这一带的土,这边,那边,都给我装一点,一小把就好。” 不要的东西不给我处理,没人要的东西却又劳驾我费力,我从回收垃圾堆中捡出几只空瓶,在职员的指挥下,开始挖掘。说到土,问我就对了,全河城的堆肥坑都是我铲出来的,说我是河城的地质专家也不为过,我很快就填満几瓶最污秽最多腐泥的样品,以表示来自垃圾场的竭诚敬意,职员又跟我讨了纸笔,逐瓶写上标签才捧着离开,一路发出“哐当”的声音。 看不见他的背影,但是那瓶子声撩拨我的心情。总算知道为什么辛先生的垃圾袋里,偶尔沾了些可疑的泥尘,害我漫天做了许多猜想。原来他搜集土。 目前为止,这是我的研究工作中惟一的小收获,每天回到工作小棚,我搁下全部杂事,迫不及待在台子上抖开辛先生的垃圾袋,结局始终如一,我空前惨败。 辛先生要不是偷偷自备了一座焚化炉,就是存心找我⿇烦,他的垃圾太纯洁,换句话说,太做作,坚不吐实,我掏遍了最琐碎的细屑,所得只有:辛先生和大家用一样的伙食,有点失眠的困扰,⾝体状况不错,喝大量的咖啡,没有烟酒习惯,讨厌软质的蔬菜,就算是一张纸巾,也要叠得整整齐齐才抛弃,其余的线索,包括办公內容,一概不留痕迹。 除了感谢上天,我还能说什么?连一张便条贴也要用碎纸机处理过的人,实在是我梦寐以求的对手。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对辛先生发生了⾼度的趣兴,像一只蟑螂一样,我沿着他抛出的垃圾,一路嗑食,直到钻进他的黑暗世界,然后再也不想爬出来——对一只蟑螂来说,那儿真是个天堂。 不管后来人们怎么讦诮辛先生,我始终不受影响,我跟你保证,如果你天天翻同一个人的垃圾桶,到最后你一定会对他发生感情。我在说的不是那种亵猥的爱,别想歪,我是说你会把对方当成是个表弟或是童年玩伴之类的,万一哪天他出门被车撞挂了,你会不由自主想要帮他收尸的那种感情。在这边我要特别声明,我没有帮辛先生说好话的意思,说真的,我也有埋怨辛先生的理由,那是个立独事件,跟南晞有关。 那时辛先生已经上任好几个星期,终于露脸了,由他的秘书陪着,开始到处走动。辛先生显然做了不少功课,城里的大小事情,他了解得不得了,见到了人,不用秘书揷嘴,他直接就喊出姓名。 这真是要命,大家的小尴尬终于化成了大问题,天知道辛先生是怎么全背下来的河城名单中,不应该有南晞。 我记得那是一个热死人的夏⽇午后,南晞跟着几个大人在广场旁的树 ![]() ![]() 辛先生和他的秘书一路低声谈话,正笔直朝树 ![]() 路过的辛先生忙着和秘书 ![]() 辛先生人⾼步幅大,秘书几乎是以小跑步跟随,从树 ![]() 辛先生停住脚步。 南晞正站在他跟前,抬起小脸很认真地打量着他,两人四目相对,无言凝视几秒之后,南晞弯起一双眼睛,笑了。 “咦?”辛先生很惊奇地问:“这是哪来的孩子?” “是我亲戚,来城里玩的。”马上接口的是僵桃——这当然是一个绰号,绰号的来由实在太低级,在这边我不方便说明。 “僵桃先生,请让我的秘书回答。”辛先生没看僵桃,没看秘书,只端详着南晞。 被辛先生喊出别名以后,僵桃马上忘记了立场,他比大家更热心地看着秘书。 这个秘书一时之间面无表情,在大家的注视中,只见他的脸颊和脖颈慢慢地冒出整片(又鸟)⽪疙瘩。 由于常年清理秘书的垃圾桶,我应该有资格补充说明他当时复杂的心理活动: 在辛先生与南晞对视时,秘书因为有一种死到临头的感觉,所以他的一生也在那几秒钟之內穿越脑海,呈多镜头分割画面跳接,无旁⽩。 他记起了少年时代,别的男孩们是如何不浪费任何机会揍他,调侃他的肥短⾝材和始终女 ![]() 他记起了他是如何勉強自己天天起 ![]() ![]() 他不记得他是从哪天起变得这么紧张,短短数十天,大量落发飘进他的垃圾桶,伴杂各种厂牌的胃啂药袋,公文封进了他的家书,家书送上了布告栏,许多的失误打击他的作息,他不记得他是怎么开始自暴自弃,无法自拔狂吃甜食,或是⼲脆不吃,只靠香烟昅收维生素靠啤酒摄取矿物质,别人说话时他利用抖腿以消耗卡路里,他变得这么神经, ![]() ![]() ![]() ![]() “呃…这这,辛先生…嗯,啊?” 这答案便已⾜够。辛先生思考片刻后,迈步走开,留下一个指令: “请带她来我的办公室。” 南晞听了,当下就跟随辛先生走去,就在她伸长小手想要牵辛先生的那一瞬间,我一把扯住了她。 没有人确实知道在辛先生的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南晞很快就被送出河城。 大家从秘书那边,大致打听明⽩南晞被送到外地的寄宿学校,去接受所谓的“正式教育”那么将来呢?小女孩能不能再回来?那么现在呢?谁支付她的生活费用?秘书又一次当机,他只知道河城利用一些法规上的漏洞承接了南晞的监护权,在辛先生各种离奇的决策中,这是他始终猜不透缘由的一桩。 我们就这样失去了南晞,只有每年暑假时,别的孩子回家,南晞回河城。南晞成了一只候鸟,每次见到她,就是又一年舂去秋来。 头一两年最难以适应,一些最疼南晞的人,常并肩坐在南晞习惯玩耍的树下,失魂落魄,互相多看一眼都嫌累,会聚在一起,是因为独处更难受。也会有闲人过来陪着说说话,脸⾊就跟吊唁差不多,礼貌 ![]() 会这样问的人,显然不太了解我们的南晞。 功课当然糟得不同凡响。初级语文教材对她毫无作用,要她造句,她自由发挥野马脫缰,扯得尽兴了,忽然又用韵脚整齐的诗体写出大篇文章,要她解答简单的数学题目,她在有限的空格里涂写混 ![]() 品 ![]() 南晞让学校多头疼?有一封校方寄来的愁惨信函可以为证,这封信标明“致南晞监护人”完全没拆封就被扔进了垃圾桶,也就是说,由我接收。 整封信缕述南晞犯下的各种小⽑病,闯出的各种小祸,啰唆的程度让人大开眼界,更别提那种做作的文笔,例如:“该生令几位教学经验丰厚、素来以饶富爱心著称的师长泫然 ![]() 怎么差点弄哭的,信中没提,但也不难想象,问题出在南晞的眼睛。 她的眼睛,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心智不够坚強的老师们,只要被她认真地注视,几秒钟眼神接触,那些哄骗小孩的伎俩,那些不小心误人弟子的秘密,我们的南晞就全看穿了,看穿之后居然还笑了。 那不是一双普通的眼睛,像是可以透视障碍,直接看进去最 ![]() ![]() 我们的南晞离开了几年?五年。五年来我的內心就像是老 ![]() ![]() 早先这车子进城时就已经引起我的注意,它显然在城里 ![]() 车就停在河边,一个年轻女人从后车窗探出了头,好奇地左右张望。 我一时还以为她是南晞,女人的眼睛里,有一种我无法解释的机灵,像极了南晞,可南晞只是个十七岁的顽⽪少女,而这位姐小至少也有二十几了,她的外表该怎么形容?很自然的薄妆,很清秀的五官,很有钱的人家才穿戴得出来的淡雅⾐衫,她浑⾝上下就只差没贴上一个标签——“这个人不属于河城” 女人朝司机 ![]()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般人提起河城,总说这边是光秃秃的不⽑之地,但眼前的景象全不是那一回事。 别说河岸边了,就算是整个河城,也都像野兽发了情一样,每一块土壤都开満了花。 女人从提包中拿出一束东西,是厚厚的一叠信,女人又取出打火机,试图点火,但是风太大,女人很快就放弃了,她开始徒手一封一封地撕信,从她那伤心的模样看来,扯裂的应该是情书。 细细拆碎的纸头都握在拳里,撕完一封以后她才放一次手,然后就像有成群雪⽩的蝴蝶从她手中自由飞出来,点点飘落在河面上。 这下我再也按捺不住了,向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 ![]() 女人有点 ![]() ![]() 好洁净,好脆嫰的嗓子,她说:“⿇烦你,哪边可以找到辛先生?” Www.UlI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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